在追求科學進步的普世價值觀下,我們都被灌輸了「科學有益生活」「醫學進步促進人類福址」,於是每當看到一些新的研究、新的藥品或新醫療技術的報導,我們的心中彷彿就會出現一幅美好未來生活的想像。如同「功能性磁振造影」對腦部活動的掃瞄即時又直接,可以用來觀測植物人還有沒有意識。你覺得這種科技真是太棒了對吧?但你可能不知道,植物人家屬可不這麼想。
fMRI 間接觀測腦部活動
功能性磁振造影(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 fMRI)是近年來新興的神經影像觀測技術,它並不是直接觀察神經系統本身的活動,而是觀察與神經系統相關的血液與血管活動。神經細胞在運作中需要養分供應,旁邊的微血管就負責運輸養分與氧氣的工作,神經細胞愈活躍,旁邊的循環系統就愈忙。fMRI 可以觀測血流、血氧濃度等變化,也就等於間接瞭解附近的神經細胞活動情形。
▲fMRI(圖片來源:Image Editor via photopin cc)
以腦部來說,科學家對於腦部各個位置的功能與運作方式已有初步的瞭解,透過 fMRI 觀察腦部神經的運作情形,便可知道受試者正在「想」哪些類型的事。這對處於昏迷狀態的植物人或只有最低程度意識狀態的病患來說,他們無法與外界溝通,外界就可以借助 fMRI 來推論病患的意識狀態。當然,還可以用更簡單的方式來判斷病人是否能夠與外界溝通,或者僅僅只是能感知到外界的訊息:人們可以跟病人講話、問個問題,如果 fMRI 上可以觀察到腦部有立即反應,就表示病人可以接收外界的資訊。
fMRI 還可以協助問問題。在美國影集「罪案第六感」第一季第四集中,重要證人被下毒而無法與外界溝通,FBI 利用 fMRI 問案,方法是,如果答案是「是」,就請證人想一下打棒球的情景,如果答案是「否」,就請證人想一下唱生日快樂歌。這樣做的原因在於兩種情境分別由大腦不同部位負責,FBI 就可以在螢幕上看到相對應位置血管的活動,便可知道證人想表達些什麼。
▲「罪案第六感」中,利用 fMRI 問案。(圖片來源:TNT)
家屬的恐懼
在 fMRI 出現前,醫師判斷一位長期昏迷的病患到底還有沒有意識,是有一連串標準化的臨床診斷標準,但這些方法其實不盡準確,以致於雖然病人可能被歸類為「無意識」,但其實他還是可能有某種程度的意識存在,而對家屬來說,這種不確定性也為他們帶來一些希望,或者說,一些延遲「做出決定」的客觀理由。
fMRI 的出現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它不但有診斷的能力,甚至還可以跟昏迷的病人溝通。於是過往這些不確定因素可以說煙消雲散了,高興嗎?
對你我來說也許是的,因為我們並沒有長期昏迷的親友。瑞秋(化名)的親人是植物人,對她來說,一直覺得總有一天親人會醒來,但 fMRI 的出現,彷彿像是會「偷走她的希望」,如果最後結果是沒有意識要怎麼辦?「她還是一個希望,然而一旦你做了這項檢驗,你可能從此被絕望淹沒」。
持保留態度的並不止瑞秋,但他們的理由也許並不相同。蘿拉(化名)的女兒被判定為植物人已經 9 年,對她來說,她恐懼的是知道自己的女兒其實還有某種程度上的意識。「對我們來說這樣的情境只是讓我們覺得心情很糟,但如果知道『事情』還沒完結,還在繼續進行著,我的女兒還困在那個地方….然後當我聽到有 fMRI,我想….我可憐的孩子,妳還在受罪,我覺得那是受罪,那是心靈上的虐待,我就會覺得不知道怎麼辦,我會怕,我不該用那個東西在女兒身上。」「我們會感到有罪惡感,好像不夠努力瞭解她,但其實我們知道,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知道了植物人的大腦,我們又能做什麼?(圖片來源: stephenphampshire via photopin cc)
現階段其實無能為力
fMRI 再怎麼神奇,其實都無法解決一個困境,就是未來的病人也許可以透過 fMRI 做出診斷然後接受治療,但現在的病人並無法享受到這些未來科技的好處,就如同蘿拉說的,科學家可以說「是的她仍然有意識,但XX太太我很抱歉我們目前沒有辦法醫治她。」
再說 fMRI 就算可以拿來溝通,也會有一個技術問題。艾莉森(化名)就說,沒有 fMRI 在旁邊要怎麼辦?你又不能一直躺在機器上。「如果你知道你愛的人可以溝通,那是很好,但問題是,你沒法讓一個人這輩子都有一台 fMRI 陪著他,就算可以,我們也辦不到。」
科技的神奇之處在於許多我們無法想像的事,漸漸地都可以做到,但做得到不代表就能妥善解決問題,讓這個世界更好,有時候,科技反而帶來一些以前沒有的麻煩。fMRI 的出現將有助於對人類腦部活動的診斷,但相對而言,它將面臨的情境會是許許多多非技術層面的人道問題。對於植物人家屬來說,他們真正期待的其實是能有更多對病人更好的照顧與支持家屬的體系,先進科技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是重點。
(封面圖片來源:NIMH)
延伸閱讀
相關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