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感恩母親的節日，衷心問候已經作和即將作母親的讀者，母親是一件辛勞費心的志業，而且一做就一輩子，想換人做做還不容易，酸甜苦辣，冷暖自知，每個母親都有她獨特的經驗與感受。

擔任小兒科醫師的我，看著來到診療室的孩子成長，也看到陪著他們的母親逐漸更加成熟。或許我對她們的角色感同身受，有時我對母親的關心甚至超過了她們的孩子。所以去年的母親節，我在本刊專欄寫了「兒科醫師眼中母親的形象」。描述幾個讓我記憶深刻的故事，引起很好的回響。許多人同意，母愛真摯、無私、堅強、穩固，勝過世間其他情感。

就因為母愛常常帶有「無怨無悔的付出」，「犧牲自己，成就家庭」的色彩，每當我聽到讚美與表揚母愛的論調，就不禁反思， 「好母親」有時會變成沉重的框框，讓女性在自我成長的道路上，倍受壓力。最近十年，少子化趨勢明顯，台灣嬰兒的年出生人數，從30萬降到20萬。年輕的婦女畏懼生養孩子，不只是因為經濟因素，更因為擔心照顧不周或與個人發展衝突。總而言之，生孩子簡單，養孩子難，女性沒有自信作完美母親，寧可不生。

社會在變遷中，許多標準，演變成多元的面貌。我想母親的形像也該如此。以往推崇的偉大母親角色，都是犧牲自我，堅苦卓絕，一切以孩子與家庭為重的母親。誠然這樣的母親永遠存在，也永遠值得我們歌頌，做為她們的子女，更是幸運應該感恩的。但是我們也應該知道「好母親」沒有標準答案，可以更寬廣的去詮釋母職。

有一句話，可以讓做母親的，放下壓力，那就是「沒有完美的母親，也沒有完美的孩子，不完美才正常」。

母性的來源，一部份是生物本能，一部份是學習來的社會期待。動物界裡，母火雞算是好母親。她會不時將小火雞攏在翼下呵護，為它清理羽毛。但是母火雞的這種母性，卻是與牠的小火雞獨特的叫聲連結的。因此不論任何東西，只要能發出這種叫聲，母火雞就流露母愛。有人做個有趣實驗。臭鼬是火雞的死對頭，火雞一看到它，一定啄它，即使是死臭鼬製作的標本也是如此。但如果在臭鼬標本裡裝上喇叭，發出小火雞般的叫聲，母火雞不只不啄它，反而想呵護它。不過聲音一停，有故態復萌，去攻擊臭鼬。

人類也如此，嬰兒吸吮乳頭，刺激哺乳的母親大腦下部分泌荷爾蒙，加強親子連結，所以孩子越抱愈親，越來越愛。既然母性部份天生，如此講來，母性強沒什麼好驕傲的，或許是生物本能強些，反之，有些女人討厭孩子，也無須自責，或許只是天生母性弱一點。

當然，母性更多是與孩子互動而發展出來的。兒童發展心理學常提到的依附關係，就主張親子間因為個性差異，可以形成不同的依附關係。社會的期許，也刻劃出母親典範，如果一位母親表現不如家人或旁人的期望，有時就遭致失職的批評。這些影響，逐漸形塑母親，成為我們心目中的印象。

由於我本身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又一直是職業婦女，最能感受做為一個想要兼顧工作與母職的母親是多麼煎熬的心情。孩子小的時候，需要投入的勞務與時間最多，但是處於知識技術不斷創新的行業，一旦中止，很難再保持高度的專業水準，只能選擇蠟蠋兩頭燒的生活。捫心自問，兩面都有做得不夠好的遺憾，但是已經盡心盡力，也只好如此了。職業婦女需要的，不是再問自己可不可以做更完美的母親，而是要找到外在的資源和幫手。畢竟照顧幼兒，實際的問題是勞務要有人分擔，凡是勞心的部分，都可以挑自己有空的時間才去規劃。

其實職業婦女的母親角色，對自己與孩子都有正面的啟發，作母親的責任感，與經濟需求，讓職場的女性更穩定，且珍惜她的工作機會。孩子從母親也學習到實現自我與平衡角色的示範，相處的時間雖不多，品質與耐心更佳，孩子因為獨立思考的機會多，比較不依賴，並且有主見。

如果女性得到家人的支持，願意全時投入作個全職媽媽，對孩子說來當然是非常幸運的。我看到身心發展得很好的孩子，多半有很多人一起關注她，祖父母，父母親，佣人各自分擔不同的照護工作，通常母親有餘裕做引導學習的事；閱讀、活動、創作、旅遊等等，給予孩子很豐富的探索機會。然而全職媽媽，因為別人期望更高，有時壓力也大，還有因為長時間共處，如果親子性格強弱差異太大，可能管太多，或者管不住，有時也需要喘口氣，以免產生挫折感。

「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我覺得願意當媽的女人，是社會的寶，因為她孕育教養出未來的希望。母親角色任重道遠，需要周圍的支持與幫助。怎樣做母親可能有無限上綱的完美要求，因此要務實一些，量力而為。不必做完美的母親，要開開心心，寬容看待自己和孩子，作一個快樂的媽媽。